…后来被皇帝笼络了去,但皇帝其实不知道,是我故意让他被笼络的……”
“既然还是母后的人,为什么母后至今还找不到先帝?”
“我也不知道,许是他们藏身之处太过严密,他也找不到机会和我通信……但是你且再等等,一定会有消息过来的!”
“是啊,”永王木然地道,“皇宫这么大,慢慢等,等不来就慢慢挖,哪怕他狡兔十窟呢,挖上个十年八年,也总能挖到的是不是?”
太皇太后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放开手,退后几步,颓然坐下,道“信儿……你变了……你让我太失望了!”
“母后失望什么呢?我这不是如你所愿,坐上皇位了吗?坐上那么一阵子,传位你给唐家的子弟,唐羡之啊,唐镜之啊,唐怀啊……那些年轻优秀的子弟,谁都可以,反正我不能生,我没子嗣,我夺来这皇位,千秋万载,不都是你唐家的山河吗?”
太皇太后霍然抬头,似乎好半晌都没能理解他的话。
“信儿,你……你在说些什么!”
“我在说母后藏在心底多年的野望和夙愿,我在说我身为一个棋子和傀儡还沾沾自喜的无味的争夺。”永王凑近太皇太后,轻声道,“怎么,母后,不对么?”
太皇太后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声音都变了。
“信儿……谁对你这么说的?谁蛊惑你的?谁!”
说到后来她声音尖利,几乎控制不住地在嘶喊。
永王冷笑一声,往后退去,淡淡道“今晚天京已经被我控制,明日朝会就会宣布陛下云游禅位。母后你放心,你想要的,不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总要让你心心念念的唐家,和你一般万万年才好。”
太皇太后无力地向后倒去,永王并不看她,转身向殿外行去,边走边道“来人,将慈仁宫保护起来,从今日起,不许任何人打扰太后修行。”
殿外有杂沓脚步声响,又有轰然应声,太皇太后怔怔抬起头,知道自己已经被儿子软禁了。
隐约听见外头永王的声音“……从现在开始,太后说什么,做什么,也都不必报于我了。”
太皇太后猛地捂住了心口。
信儿……
他这是要软禁她一辈子,到老,到死,都不打算和她相见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那么想!
为什么她苦心孤诣,忍辱负重,为了他和唐家周旋这许多年,好容易看见希望曙光的那一刻,他却把自己那些笼络蛊惑唐家的话当了真,因而负气决裂,不顾一切毁了这局!
为什么!
忍了等了那许多年,却毁在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到头来她却连怎么毁却的原因都不明白,太皇太后怔怔坐在地上,半晌呕出一口黑血。
殿外杂沓脚步声起,张嬷嬷一脸惶急地冲进来,后头跟着那个小太监,太皇太后心头烦恶,不想见人,猛地抓起身侧的香盒便扔了出去,“出去,都出去!”
太皇太后素来慢声细语,体态端严,从未有过这般疯狂失态,张嬷嬷吓得往后便退,一脚踩在随便儿脚上,随便儿一声尖叫,与此同时香盒撞在隔扇门上一声巨响,整个慈仁宫和隔壁香宫都似乎震了震。
张嬷嬷急忙拖着随便儿往外走,随便儿也不敢再呼痛,忽然脚步急响,一人冲了过来,一把揽住了随便儿,道“随……李渊!”
却是德妃。
她本来在香宫和慈仁宫相连的月洞门附近散步,却忽然听见随便儿尖叫,大惊之下不顾一切奔来,此刻见随便儿无恙,刚刚松一口气,心中便咯噔一声。
随即她慢慢抬头。
隔着半掩的门缝,正看见门缝里,太皇太后坐在地上,半抬着头,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双黑中带青的瞳仁里漂浮着憎恨、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