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文臻,连大局都不顾了?”
燕绥还是微笑,一脸我什么时候顾过大局?
父皇当然是在乎的,父皇的天下自然也是在乎的,东堂的百姓是燕家的,要欺负也只能是我欺负,别人不能。 他顾的一直不是大局,而是爱憎。
皇家无情,但是这无情不允许用在他身上,他给了燕家他有限的情感,不接受任何辜负。
不要和他说什么君命父命为臣之忠,他首先要对得起自己作为人的权力。
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有点恍惚,好像这也是文臻的论调呢,以前没有想过这么清楚,好像是被她给蛊惑了。
他和她都天性凉薄,学不来忍辱负重牺牲自我。
他愿为父皇的江山冲锋在前,愿做父皇手中的枪射穿这门阀藩篱,愿领受人间误解扮演着魔王角色震慑魑魅魍魉。
那是因为他不在乎。
当他有了在乎的那一切,他不允许他为之付出过的人不在乎。
皇帝深深的凝视他。
这位温和慈爱,以宽仁闻名朝野,被称为东堂百年来最仁厚之主,甚至被人暗中嘲笑是否太过懦弱的皇帝,便是此刻,听这大逆不道之言,也没有露出怒色,他只是深深凝注,眼神一番翻覆如无人得见的深海之底,浪涌潮急,都在细微之处。这一番颠倒涌动之后,他的眼神转为饶有兴致,似乎对儿子难得的执着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半晌他才道“你依旧如此狡猾。拿一件本来就要做的事,来逼你爹放手。算起来还是你爹亏。”
“不。”燕绥摇头,“原本是这样的。但从现在开始,这就不是我一定要做的事了。”
从现在开始,我会怎么做,取决于你对文臻的态度,对我们的态度。
皇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又看他一眼,叹息一声,道“好。”
顿了顿,他又道“唐羡之得了指婚,便和朕告了假,朕允许他在龙翔卫的监督下出行,但也答应了他不会和别人提起此事。”
燕绥不在意地道“我想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那么,多加小心。”皇帝道,“稍后朕可能有信给你。”
他似乎有点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让后方等候的龙辇上前来送他回殿。
燕绥没有动,原地微微一躬相送。
皇帝坐上辇,居高临下看着他,他背对月色,背影一片黑色朦胧,道“儿子,最后送你一句,我们皇族富有天下,便与这红尘许多牵绊无缘,强求则折福啊。”
燕绥没有抬头,似乎笑了一下,等那龙辇转身,他也转身。
夜市已经散场,偌大广场空寂无人。
他一开始的步伐还是不急不忙的,渐渐越走越快。
月色汤汤。
照亮他行走的足迹。
那一片直线,原本毫无痕迹,渐渐便多了点印子,那印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到最后就是一个个完整的脚印,在广场的末端的脚印,竟然四面都裂了。
广场所用的石料,都是从苍南州附近运来的青阳玉石,名字里有玉,但其实是一种石料,以坚硬闻名。
这广场的脚印从此便留了下来,被一个脑子灵活的皇孙拿来,用绳子一围,变成了孩子们用来测试谁蹦得更准的并以此获得奖励的道具……
这是后话了,最起码此刻月下,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留下的那串脚印,迤逦至广场边缘,最后消失不见。
燕绥掠过皇宫的重重屋脊,在宫门前被拦下——宫门已经上钥,除非十万火急重大军情,否则决不能开。
皇帝召见燕绥的时辰,本就是宫门快要下钥前。
然而燕绥停也没停,并在接近宫门,宫门前的羽林卫紧张地开始拔出武器时,也缓缓伸手摸向腰后。
不过很快后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侍卫气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