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搀着沈荷上车,车门合上后,与刘府的妈妈一同随车在旁。街道宽阔,来往行人车马虽多,却秩序井然,阳光清风中飘来一股刺鼻轻浮的香味。
扭头一看,心中登时咯噔一下。擦身而过的轿子卷着帘,里头坐着一位粉衫白面的女子,团扇抵在下颌,目视着前方,面容和姑娘有几分相似,她立刻认出这人的来历,当时给邪皮子传话的就是她。
望一眼身边的刘府下人,周嬷嬷默默前进,并不说话。
马车停在刘家新府外,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了两三辆马车,各家小厮蹲坐在马车旁捧着大碗喝水,或者接过刘家门房递来的草料喂马匹。
刘知夏在闺房中试嫁衣,鲜红的嫁衣裹在身,衬出女子绯红可爱的脸庞,犹如一颗滴水的青果子。面前一字排开的头面,或并蒂莲花,或双飞蝴蝶,均是极好的寓意。她双手攥着绣着鸾凤和鸣图样的盖头,四角红色流苏软绵绵地垂下,形容着少女待嫁的喜悦与忐忑不安。
“小姐穿嫁衣的样子真好看!未来姑爷见了,两眼还不发直!”
“姑爷和小姐郎才女貌,登对得不得了,奴婢们恭喜小姐。”
身边围着的女使们争相夸赞,刘知夏脸颊越发羞红。
“四姑娘,沈小姐到了。”
门外传来一声禀报,盖头往妆台上一搁,刘知夏匆匆起身出去,俨然忘记自己身上还穿着嫁衣,一身红衣面带羞涩出来相迎。
京城另一处府宅中,水榭廊桥上,一个白面尖声的小郎君提着鸟笼,正对一位粉衫女子介绍笼子中的鸟儿是多么珍贵的品种,满京城找也找不出几只,另一只一样会说话的鸟儿养在晋王府上,不过那只鸟老了,不比这只鸟嗓音清润,听着悦耳。
身边两个女使已经拥上前去看鸟,白面小厮说一句“您早”,鸟儿跟着尖声重复一句“您早”,两人立刻看呆了,满眼满心好奇赞叹。白面小厮望向分衫女子,讨好似地努力教鸟儿说“孙姑娘福寿安康”。可惜这鸟咕咕一阵,给它送瓜子虫干都不管用,死活不跟着小厮说。
“嘿,这鸟儿,有脾气了。”小厮撩起手腕,手指往鸟头上去,似要敲打敲打这只不识好歹的玩物。
“别伤它——”婉婉急忙出言阻止,看了眼女使,命她们借过鸟笼,解下腰间的钱袋,整个赏给了魏府上的这位“小厮”,“留下它,还有那些瓜子虫干,我自个逗着玩。”
小厮借过钱袋,鞠了个躬,又说要束住鸟嘴,省得它有时咬人,说罢就要从袖中拿出细缎子来束鸟嘴。婉婉摆了摆手,轻蹙着眉,好一风情道,“没有这张嘴,它和一般的鸟没二样,你去伺候魏公公吧,我这儿自己玩。”
一笑若春风,看得小厮半身酥麻,没话找话说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走了。
站在廊桥上看去,奇石树林,四周所见没有一处不是银钱堆出来的气派,魏公公的宅子,比魏老爷在秀州的宅子还要豪奢。豪奢也有一套豪奢的讲究,使银子的气派分为雅与俗,前宅瞧着普通,后宅可不普通,这里一花一草,折成现银两,又够多少人好好度一生了。
“孙姑娘福寿安康——孙姑娘福寿安康——”
忽然传来一声尖锐,鸟儿学人说话的痕迹明显,不那么像一般人说话。提着鸟笼的女使笑了,指着鸟骂道“姨娘瞧它,刚才死活不说,现在殷勤,这笨鸟儿,坏鸟儿!’”
鸟咽下去一条虫干,歪头学舌“笨鸟儿!坏鸟儿!”
“八成看姨娘喂得多,它又愿意说话了。”
两个女使忍不住大笑,婉婉扇着手里的团扇,以扇尖轻轻拍打了一下小鸟毛茸茸的绿脑袋,用对小孩般的语调,“你这小坏蛋,这般有心眼。”
“有心眼——有心眼——”
三人闻声一怔,又笑着闹了一会。
小鸟在笼中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