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如松续上了根烟,没再说话,笔在纸上绕了几个无意义的圈,最终写到:“今天是个大日子,出地表……。”
笔头点在纸上良久,笔油晕染。
服役。
昨天离开地下城士官学院时,我原以为最多只花一个下午就能走到入口升降梯,毕竟长安区地下城距离地表直线距离只有1600米,最近的直通公路大概是11公里长。
走到会宁区时,一起的轮换兵没停下,继续走了,而我们这些士官生则到仓库额外领了不少防化装备,有带复合铅衬的罩衣、手套、马甲、马靴,和应该是最近列装的30型防毒面具,几件叫不上型号的维生套件,以及一块功能腕表。
我不知道这是对士官生的爱护还是什么,听教官与仓库主官聊天,如果是天海军大的毕业生,装备要再上几个档次,我倒是觉得不眼红,我宁愿装备少些,光是领来的装备就有十多公斤重,加上原本的一堆东西,真的有够拉胳膊。
昨天熄灯后高克明这大头问我,地表辐射值到底有多高,我说‘你问这个没意义,你该问‘辐射水平’和‘季度吸收辐射’是多少,然后他真就这么问,我给逗笑了,肯定比辐射防护规定的1500毫西弗会少一点。
但是吧,在最后一天又谈这种丧气的东西真的不吉利,于是大头就聊那帮女同学分哪里去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舍不得他的心上人。
即便分到同一个军区,同一个部队,我们是战斗兵,她们是医护兵,先不提见面次数吧,也得轮得着他啊。
所以我就劝他别想女人赶紧睡觉,说到底,就算成了,那也得25岁才允许结婚啊。
沈如松掸了掸烟灰,却是发觉过了这么久队伍依旧没动。
他侧头往公路栏杆外瞥了眼,漆黑,什么也没有。
稍稍探出头,几步之遥,即是悬崖,凛然百米下,他望见了锦屏区星罗棋布的黯淡灯点,宛如刚才那个老兵脸上的老人斑。
沈如松忽然想到了星空,这儿就像是倒置过来的星空,星辰在下,天幕在上。
早上离开会宁区的时,界碑是地下650米,走了有快两个小时,差不多十公里路了,我照样看不到顶,上边不是隧道桥就是轨道桥,我很奇怪路到底是怎么修的,能绕成这样。
可能这么修有助于空气流通?
大概是,这里的空气确实比长安区干净蛮多的,排风系统在附近的缘故?
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要闻到地表空气,吹到自然风,叫人真好奇那是个什么图景。
松散的烟灰簌簌掉进日记本装订线中,沈如松索性停住笔,轻拂纸面,稍缓因速写而酸痛的手腕,而本子上的字迹潦草得只有他自己明白究竟写了什么鬼画符。
但,我最想知道,地上,剩下什么?
有两支烟功夫了,沈如松远远望见最前边的人群似乎挪动了起来,但公路嵌在山里,地下的山里,虽然沈如松能越过薄雾望见路,但到他这里,可能就过去了两刻钟。
沈如松摘下唇边的烟蒂,摁灭在地上,然后放进一个空烟盒里,都说地下城人看到栏杆就忍不住想冲着外边撒泡尿或者丢个垃圾之类的,去欣赏那永无止尽的坠落弧线。
但沈如松可没那神气。
无他,宪兵专揍这种不识趣搞破坏的虫豸,一个烟头落进升降井里,点着了机油,想烧掉几个街区啊?
对啊,一阵轻风,火星就能传遍地下城,落到人们头上。在这座挖空成白地的山里,无数公民的小家,构成了大“龙山”的七个地下城区,构成了联盟的光辉首都。
黑土、废墟、白雪、野兽、畸形种……我训练了三年,训练我如何在荒蛮又残酷的地表活下去,再重建她。
从课本到海报、广播,所有人都说地表曾繁盛永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