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是我们昔年的家吗?
算起来,应是我的曾爷爷的家吧。
是啊,这片土地,总有一代代父辈、吾辈进入,辛劳建设回战前的美丽世界,而那一天,我们的子孙,就不必生于黑暗,会生于光明!生而,沐浴阳光!
路灯昏暗,这个青年抬起头来,侧仰着,抿着单薄的唇,目光坚定,哪怕他身周,尽是掉漆的标语、不再鲜艳的壁绘,和小车站里不加铺饰的水泥坐凳。
一队队的青年,接续起长龙,迈过沈如松此时要走过的路。
他甚至没有眨眼。
我已享受了二十年权利,现在轮到我履行义务了,地上的世界固然破败,危险重重,但那儿,始终是我们的土地,是祖辈拼命传给我们的土地,我们还要留给下一代,下下代,直到永远。
哨声终于响起,依然尖利且嘹亮。
“起立!”队列外的军官们大吼着,而人群如涨潮的海,齐齐站起,目光不移。
哨声响过了第二下,沈如松捧着笔记本低头奋笔疾书。
哨声响完了三下,山谷间喊声重重回荡,人群如波浪般起伏迭起,沈如松运笔用力一钩。
愿朝日初升之时,以我辈一腔热血,滚烫祖国冰冷大地。
……
“管制结束,重新前进!”
喊声升到最高,沈如松把日记本塞回了胸袋,双脚并拢,站齐。
抬头间,他那双淡棕色的杏仁眼里泛过的神光与迎面打来的刺目光柱融在一起,淹没掉了他的脸庞廓影,然后一道掠过了他身后千万个同样行进在蜿蜒公路,一路向前的人们。
“我们的家在阳光大地上
那里啊,地广天长
水草丰茂
还有那无穷无尽的
文明宝藏
我们的家在阳光大地上
那里有我的祖先同胞
还有那奔腾的大江”
低声哼唱着熟稔的旧歌调子,沈如松随着沉默的队伍迈着齐整步伐,继续前进。
上行的隧道倾斜而且渐渐陡峭,当队伍顺着最后一道被煤灰污脏的铁路桥行到底,一切便豁然开朗。
九根环形主支撑柱下即是辽阔的调度场,任何人仰视支撑柱时,无一不震撼想到何谓“擎天玉柱”,而庞大稠密的铁路网围绕着每一根支撑柱展开,构成了辽阔的首都交通调度中心。
而数十上百列火车喷出的蒸汽与淤积着的湿气一道高高升起,化作水滴,润湿了人们的脸颊,穹顶倾泻直下的人造光将雨幕辉映地璀璨靓丽,不似人间。
无数士兵、工人、文员在沿着既定路程走到最后的升降平台。
不过沈如松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忍不住惊叹地东张西望,他的目光甚至没跟着铿锵迈过的机甲空降兵,也没停留在硕大无朋的工程绞机上。
戴上头盔,他仰着头,灯光逝去,那些缓缓升起又落下,带走地下带来地表的升降台占据了沈如松全部视野。
那是通向地表的唯一路径。
冰凉雨水划过沈如松的盔檐,队伍旁一辆辆平板拖车的前灯刺破了淅沥雨幕,照地所有人脸庞雪亮。
环形支撑柱间的伟人雕像们目光深邃,似在俯视,穹顶水汽在与石刻标语外的指引红光混合着。
于是,就有了彩虹。
挂在天上的地下彩虹。
带队教官大步迈到队伍最前,军帽外的皮革帽檐冷光涌动,集合哨锐利,吼道:
“全体都有!”
“立正!”
脚跟并拢,皮靴“啪”地撞在一起,雨水将士官生们的变色迷彩服染做墨绿,沈如松的目光越过了队列,一直到穹顶最高处,那条横贯过视野的恢弘石刻字,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坚持战斗,加强生产,团结一致,复兴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