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张端景扬袖施术,隔绝庭院内外声息。
“如何?现在肯说了吗?”张端景收回法尺,先前逼人气势立刻消失。
“多谢老师替我掩饰。”赵黍行礼道。
“梁韬与你往来,定有所图。”张端景示意赵黍坐到院中石凳:“以你习性,若无事可说,面对责问必有诸多推托解释,让人无法追究。若有要紧大事,反倒闭口不言。”
赵黍笑道:“这不正是老师您教的吗?”
“不必闲扯。”张端景不苟言笑:“梁韬三番两次让人找你,任谁都看得出他对你颇为重视。”
“梁国师希望我帮他办一场科仪法事。”赵黍说。
张端景皱眉道:“以他的修为,以崇玄馆的仙家传承,似乎无此必要。”
“他……我也不知从何处说起好。”赵黍吐了一口气,梁韬那人间道国的宏图大业,他至今都感觉不可思议。
“那就从头说。”张端景言道。
赵黍一点头,把自己与梁韬的彻夜长谈大致转述出来,另外还提到梁韬有意让他将此事告知张端景。
张端景听完赵黍转述,阖目思量许久,方才问道:“你怎么看?”
“啊?什么怎么看?”赵黍问。
“梁韬亲自找上你,可见他对人间道国一事相当重视。”张端景说:“我察觉到你身上有一丝仙灵清气,想来是他相送之礼。”
赵黍不敢隐瞒,取出怀中的三足酒爵:“此物名唤解忧爵,原先是贺当关的家传宝物,后来落入鸠江郑氏手中,郑玉楼又将其交予梁国师。”
“你所图所好,皆为梁韬所知。”张端景言道。
赵黍反问:“老师,我在梁国师面前,又能掩藏什么秘密呢?”
说这话时,赵黍还是有些庆幸,梁韬修为虽高,却并未察觉灵箫的存在。
“可你并未拒绝梁韬赠予解忧爵。”张端景问:“你对他的那番话,似乎不持异议。”
赵黍思虑良久,并未直接回答,转而问道:“老师,我们在来到东胜都的路上,看到了什么?”
张端景回答说:“豪强擅恣,亲戚兼并,下民贫弱,代出租赋,以至于田亩连绵郡县、馆舍遍布城廓。”
“对啊,我这一路走来,发现首阳弭兵之后,国事民生并未好转。”赵黍感叹道:“老师可还记得成阳县那件事?王庙守与妖邪勾结,起因无非是几位老兵的安家田产被当地大户侵占。而星落郡匪患大兴的缘由,则是当地官长不恤民力、广掠财赋。
我在东胜都这段日子,了解到不少事情。于是在国主面前进言,希望能以此暂缓民生困苦,可结果却不如人意……老师,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你有此心,很好。”张端景难得赞扬一句:“世事不如人意,乃属寻常。只是你现在言及于此,莫非觉得梁韬的人间道国,能够一改民生艰难么?”
“我就是不敢肯定。”赵黍以手支额:“别的不说,若是梁国师飞升离去,就此弃舍尘世,华胥国等同少一砥柱栋梁。未来战火再起,谁也不敢保证能抵御强敌。
人间道国未必能扭转国事民生,然而要开创道国,并非依赖典章制度,更非改朝换代,而是要布设一场覆盖整个华胥国的科仪法事,以此主宰国中所有鬼神精怪、策动阴阳五行之气。
老师您也知道,这本就是天夏朝赞礼官的追求。正所谓——皇天之气悉下生,后土之气悉上养,五行之气悉并力,四时之气悉和合。如果能凭科仪法事汇集一国之力,不说征讨天下,起码能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你不要忘了,将来主持这场科仪法事的人不是你,而是梁韬。”张端景提醒道:“他借此法登临尊位,后果将会如何?”
赵黍则问:“老师,我们修仙学道,莫非就是为了最终舍弃尘世,旁观人间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