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策本想着见证手动火炮的诞生,天却不遂人愿,当天午后,他便接到了武后传来的旨意,令权策即刻返回神都,代为接待外藩。
室韦部酋长合布勒、靺鞨部酋长大祚厉已经抵达神都,这两人有一个要在神都安居乐业,带了族中两千精壮青年来效力,一个带了上百名部落贵族子弟,与他的长子大祚荣一起,要在长安求学。
这些都是权策东征的战利品,他不出面,鸿胪寺无从措置。
而且,后突厥默啜可汗也将在明日抵达,权策这个准女婿不出面,却是有失礼节。
连夜赶路,返回神都的路上,权策罕见的没有骑马,而是做了马车,对外只说是偶感风寒,没人知道车子里还有个真正感了风寒的大姑娘。
“你怎么不问我话?”姚佾捧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啜饮,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眨巴着灵动的眼睛,小声问道。
权策在闭目养神,闻言神色不动,轻声道,“我以为,应当是你先做个自我介绍”
姚佾脸色一僵,这才想起她偷偷见过权策好几次,却从来没有以本来面目出现在权策的面前,讷讷道,“我叫姚佾,是鸾台舍人姚崇的幼女,我父亲……”
权策没有睁眼,抬起手掌制止了她,微微点头,“放心吧,你父亲或许会关上一些日子,应当没有大碍”
姚崇只是没有眼色,赌徒心理作祟,押对了一次宝,便试图再来一次,武后心思百变,唯我独尊,岂会因一次契合便眷顾迁就于谁?只要姚崇确实与庐陵王没有瓜葛,只是就事论事,一时失言,武后并不会拿他怎样,小惩大诫罢了,在权策看来,这不失为一件好事,早早给姚崇一个大嘴巴子,将他打醒,免得他心怀侥幸,小觑天下英雄,以为神都朝局真有那么好摆弄。
姚佾憋了口气,眼前这人威风凛凛的时候她见过,像个大娃娃的时候,她也见过,眼下这副冷淡高傲的模样,却是最讨人厌,闷了会儿,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问道,“是真的么?”
权策睁开眼,带着淡淡的警告,“只要你不再任性妄为,就是真的”
一个大姑娘,竟然敢换了男装,大晚上去冠军侯府爬墙头,好在是沙吒术的人捡到了,要是被宅院护卫先逮住,当贼子砍了都是有可能的。
姚佾噎得够呛,气鼓鼓哼了一声,缩成一团,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权策摇头一笑,又蹙起了眉头,默啜可汗要来,云曦也要来,想起新城下埋葬的后突厥数万精锐,虽事过已久,但总要面对,该如何应对,委实有些窘迫。
权策一路疾行,抵达神都之后,天光大亮,他回到府中休整片刻,收拾了衣冠,汇合了鸿胪寺未上朝的司官,去了四方馆,与合布勒、大祚厉等人见面。
太初宫,武成殿,朝廷封笔之前的最后一次朝会,竟是格外的肃杀。
白檀木一案和冯君衡弹劾庐陵王案,定论都在今日出炉。
“……涉案之人,特进及以上六人,大将军及以上三人,文武三品及以上十二人,五品及以上三十九人,全数押解在狱,臣奉旨严讯,厘清情弊事实,视其罪过,定其刑罚,除因故暴毙的五人之外,其余人等轻则流放至琼州、儋州等地,重则籍没阖族,抄斩满门……唯罪魁祸首越国公冯智玳已故,应处鞭棺戮尸,其子侍御史冯君衡处凌迟之刑,家属籍没入宫为奴……”
敬晖朗朗宣读奏疏,停顿片刻,“臣所敢议,俱已在此,伏请陛下圣裁”
言外之意,白檀木一案,还涉及到皇嗣,但那是君,不是臣子能议刑的。
武后面目沉沉,眉眼冷冽,“准卿所奏,皇嗣立身不谨,为奸人所趁,着令闭门思过,与诸子皆不预正旦大飨”
武后发落尘埃落定,豆卢钦望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