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华清宫。
权策才迈步入宫,便迎来了冷言冷语。
“哟,权相爷,您亲自入宫啊?瞧瞧,河北道千余人烧死,不过是小事一桩,哪里就值当的您堂堂首辅宰相走一遭?”
徐慧碰巧来到宫门前,代武后送客,送的客人也熟悉得很,正是北部军统领赵祥的妻子,武后的远房堂姐,有个县主的爵位。
这位也是个风云人物,在赵祥得到重用前夕,被人捉奸在床,光溜溜捆成一团,丢在大街上示众唾弃,轰动一时。
而今风头过去,又出来活动了,一身绫罗绸缎,珍宝翠玉,一摇三摆,烟视媚行,好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前头的腌臜丑事,仿佛没有发生一般。
“徐娘子言重了,本相此来,与那千余人无关,此事由河北道奏疏上报,自有理刑诸司料理,陛下那边,也有徐娘子通传消息,何须本相多事?”权策有些意外,这夹枪带棒的口吻,可是不符合徐慧一向以来四面不沾,就事论事的行事风格。
眼角余光瞥了远去的车驾一眼,心下有数,赵祥夫人入宫面见武后,说不得才是与河北道的一千条人命有关。
这些北塞精锐是赵祥按照李旦的命令,发遣回来的,人死灭口,但在第一个事发地点云州,有青壮的腰牌、装束等物事未曾随身携带,留在了投宿的民宅中,暴露了身份。
赵祥夫人想必是来试探武后口风的。
徐慧听他话中有保持距离之意,将她归类到武后的耳目之中,又心不在焉,东张西望,心下更是不悦,冷哼连连,压低声音道,“哼哼,奴婢可不只是向陛下通传消息,权相爷这里,奴婢可也未曾落下,要不然,这赵夫人,也无须道宫中走这一遭”
权策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举步向前,随口道,“徐娘子,倭国女王有意将嫡亲孙女嫁入天朝,本相以为,太孙殿下,是个较为合适的人选,可施恩怀柔于大藩,以成四海归心之盛景,你以为呢?”
徐慧听出了权策的试探之意,这是杨思勖维护她失手之后,权策开出的又一次回报筹码,如果她同意,权策将出手全力促成此事,进一步打击李重俊的储君地位,为她那天晚上遭遇的暗算报一箭之仇。
“陛下一心扶持安国相王,权相爷若是有此动议,陛下定是乐见的”徐慧的答对并不上道,也没有表现出很热切,显得不咸不淡。
权策脚下滞重了几分,撇撇嘴,心绪有些不耐,“徐娘子,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来我往,君子之道,你这般抵触,却令本相束手无措,徐娘子心意如何,敢请明示?”
徐慧跺了跺脚,灵动的眼睛向上一翻,忿忿不平,“相爷曾教诲奴婢,再无立场,则大事不妙,眼下,奴婢已经领教了,若不是杨太监和上官昭容援手,奴婢怕是已经没有福分再见到相爷英姿……”
“上官昭容百般眷顾,奴婢却以为,与她走近,触犯忌讳,徒然害人害己,并非上策……”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权策再如何心事重重,本能仍在,对徐慧的心思,心领神会。
苦笑了一声,委婉地道,“徐娘子,非我不通人情,只是,大势已就,箭在弦上,相许之前,必先相知,你可知,我的立场为何?”
徐慧的脸颊腾起一抹嫣红,瞬间恢复了灵动跳脱,蹦了几下,离权策远远地,连声啐道,“呸呸呸,谁要跟你相知相许?堂堂宰臣,占人大姑娘便宜,端的不要脸”
叽叽喳喳,声音清脆,一扫方才的沉闷,像极了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娘子。
权策登时苦笑不迭,拱了拱手,“徐娘子,本相孟浪了,只是,你可否关注重点?”
徐慧背起了手儿,雀跃地前后脚跳跃了两下,跑到了前头去,时而娇俏回头,神气活现,并不搭